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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的红苕
时间:2023-02-14 09:58:41   来源:南充日报
 

  每年春节后离乡返程时,我宁可少带腊肉香肠,也要装上满满一麻袋红苕。哪里的红苕也不如我家乡南充嘉陵区红土地里长出的红苕好吃。连续几天大鱼大肉后,我总是惦记着家乡红苕特有的粉糯和甘甜,那解腻、解馋、解乡愁的滋味是舌尖上难忘的记忆。我常常在餐桌上不厌其烦地告诉别人,我来自“红苕国”,从小吃红苕长大,几十年过去,依旧对红苕一往情深。

  红苕也叫红薯、地瓜、山芋、番苕,不是主食,却能代替主食养活我们。清朝陈世元在《金苕传习录》中记载:“按番苕种出海外吕宋。明万历年间闵人陈振龙贸易其地,得藤苗及栽种之法入中国。值闽中旱饥。振龙子经纶白于巡抚金学曾令试为种时,大有收获,可充谷食之半。”每每读及此处,我会眼眶酸涩,陷入深深的感动和感激。明朝那个福建人陈振龙值得我们永远铭记。我不能想象,他在做贸易的当儿,怎么就留意到红苕的栽种方法,又怎么把那些红苕藤苗宝贝似的带到船上,从菲律宾带回了福建?一路海浪颠簸,淡水那么珍贵,他却能让红苕藤苗鲜活如初。终于到达陆地上了,此处却遭遇了严重干旱,但红苕没有辜负他们,不仅没有丝毫的“水土不服”,而且适应能力极强地生长,还喜获丰收。此后,红苕,在全国大面积栽种,也包括嘉陵江边上的我的家乡……

  红苕是一种多么神奇的植物啊。当水稻、小麦占据了肥沃的良田时,红苕没有嫌弃过岩石旁边、山梁上面那些瘠薄的土地,它们随遇而安,不计较土壤是否湿润、肥料是否充分,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适应我们的红土地而生。祖先在这里种出了红苕,也把乡愁种入这片热土,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。一辈又一辈的乡人学会了种植红苕,让并不肥沃的土地也能获得一次又一次的丰收。

  雨过天晴,最适合种红苕。我们把红苕藤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,扦栽进土里,过几天它就能往土里扎根,往上举起一片片小手掌般的绿叶。不久,一畦畦的红土上,绿油油的藤蔓匍匐着生长,整块土地都要被覆盖得满满的。红苕藤长太快了,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去割掉最茂盛的部分,一背篼一背篼地装满,带回去做猪食。红苕养育着我们,它生出的藤蔓还帮我们养猪。川西的朋友讲过一个故事,说是多年前他的邻居娶了一位南充媳妇,这位媳妇不善言语,天天在地里忙或是在厨房里忙,秋天看她挑着一担红苕往家里奔,扁担晃悠,她气也不喘。村里人很羡慕她勤劳持家,说从来没看到谁家的红苕那么大那么好吃。第二年,人们留意观察,却没看出她种红苕有什么不同。直到秋天,人们又来羡慕她的收成好,问及原因,人们才知道,南充媳妇种红苕,总是把多余的红苕藤摘掉拿回家去喂猪……朴实的乡人,沿袭了家乡的习惯,与土地亲近,懂得取舍,种出了让人艳羡的庄稼。那些看似多余的红苕藤,在她的辛苦劳作中,让圈里的猪也比别家的肥壮。

  挖红苕的时节到了,一锄头下去,再攥着红苕藤连根拔起,六个、八个,沾着红泥的红苕一个连着一个,圆圆的像拳头、中间大两头小的像纺锤,偶有失手,被锄头尖戳断的红苕在缓缓流着白色的浆汁,多可惜啊……拿红苕去溪边洗净,可煮可蒸可烤。红苕的香气在一个村庄里迂回,钻进每个人的鼻孔,是多么温暖而且甜蜜的气息。收回来的红苕没有谷子麦子被装进柜子里那么好的待遇,而是被屯进地窖里。它们总是被人们区别对待。然而,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,红苕是多少人家的殷切期盼啊,可比谷子麦子更能填饱肚子。小时候的冬天,总是那么萧索、那么漫长。黄昏放学,顶着潇潇冷雨回家,祖母从灶台下的土灰里扒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,把灰拍去再递给我。热乎乎的烤红苕熨帖着红萝卜似的双手,我只觉得心已经融化了,舌尖上是蜜一样的甜。此后的冬天,到哪里我都想着这滋味。寒风呼啸,我却常常能从几条巷子外闻到街边烤红薯的香气……

  每年春节过后,我总会带上一麻袋红苕。把它扛到后备箱里的一刻,我总觉得自己雍容而富足,仿佛把故乡扛在肩上了,从此可以任意行走天涯。

  罗鸿四川南充人,现居都江堰。四川省作协会员,都江堰市作协副秘书长,作品见于《中国作家》《中国民族报》《青年作家》《四川文学》《西部》等报刊杂志,部分作品选入各类选本以及中学语文试卷。著有散文集《吾家有美》《此地有名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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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夏天的菜市场总是内容丰富,每次我却毫不迟疑地要买几把红苕尖,可炒可凉拌可煮汤,鲜美无比,我更喜欢红苕那粉糯的甜,冬天的街边有卖烤红苕的,我能凭着香气准确地找到它。我是如此热爱红苕的味道,闭上眼,一块撕掉薄皮的烤红苕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,热气腾腾的,甜甜蜜蜜的。最寒冷的冬天吃下一块烤红苕,也会周身暖和。我们把红苕洗净切成块晒干,油炸或是煮汤,小时候觉得它比肉还好吃;我们还把红苕磨成浆,捞出淀粉来晒干做淀粉,炒菜的时候放上淀粉,味道那么细腻;我们用淀粉搅成凉粉,成了闻名遐迩的“川北凉粉”……红苕的用处可谓大矣!贫穷的年代里,红苕比大米小麦还能填饱肚子;如今,它被称作绿色食品,粗纤维,降血压,还有减肥瘦身的功能。我热爱红苕的滋味,凭着“红苕”这个名片,我在异乡的天空下,认识了很多家乡人,我们在餐桌上谈起“红苕”,笑称自己是“苕国人”。红苕,让我们从陌生变得亲切,我们互相辨认“苕国人”的纯朴、厚道的品质,那也是我们与生俱有的气质和名片。

 
编辑:飞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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